闲泽《局外》八十一
到了王府,李承泽甩开范闲的手,从他身上爬起来,直接下了马车,范闲也跟着下来道:“你慢点儿!”
李承泽冷冷道:“人你也送了,范大人,请回府吧。”
说完头也不回就进去了,范闲刚往前走了两步,门口的侍卫就把他拦下了道:“大人请回吧。”
范闲撇了撇嘴,转身走了,走着走着绕到后院的围墙,到底是翻了进去。
李承泽进了屋子,就把鞋子踢了,扶着腰,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口水喝,药效过了,他只觉得越发疼的厉害,去床头翻找,有几瓶药,却不知都是干什么用的……
李承泽盯着几瓶药发愁,又觉得心里难受,趴在床角刚把脸埋在了被子里,就听身后有响动,转头就看见了范闲翻窗而入。
李承泽拿着一瓶药就砸了过去,怒道:“大白天的你还翻窗户?”
范闲接住药道:“这是退烧药,你发烧了?”
李承泽瞪着他道:“范闲,你现在不从我的王府消失,我就喊人请你出去了!”
范闲在那些药里面找了一瓶道:“我给你上完药就走。”
李承泽偏过头道:“不用,药给我,我自己来。”
范闲道:“伤处那么多,你根本没法给自己上药,天气渐渐热了,感染就麻烦了。”
范闲见他不动,又道:“要不然我就给你请大夫。”
李承泽冷瞥着他,终于站起身,开始解衣裳,倒是把自己脱了干净,范闲看着人的精瘦的身子,光滑的背脊,向下便是被打到殷红透着紫色的臀肉,还有腿上一道道棱子,眉头皱的紧,李承泽带着讽意道:“小范大人,看什么呢?”
范闲回过神道:“你快趴着吧……”
范闲用手帕轻轻擦拭道:“这药,上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儿疼……”
“又不会比打的时候疼。”
“……那你忍着点儿。”
就算李承泽忍着不吭声,可他人在发抖,范闲看在眼睛里,想着自己下手未免太重,现下有些后悔,想着昨天就应该把人按床上折腾一番,总不至于把人伤成这样,还俩人都闹心……
“腿张开些……”
李承泽感觉上了药,两条腿跟撒了盐水似的,蜇得慌,声音颤着道:“做什么?”
“上药啊。”
李承泽并直了双腿道:“不用了,那里又不重。”
范闲挑眉道:“殿下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,没碰过?怎的拘谨起来了……”
“不是!是这药……太疼了。”
范闲看着也心疼,只道:“你这也就疼一会儿,不上药你明天早上路都走不了。”
李承泽冷笑道:“哦?有那么严重吗?”
“自然有。”
李承泽翻着白眼听着他的鬼话,腿微微张开道:“上完药,你就滚。”
“好嘞。”
腿侧的肉最为稚嫩,那药一涂上去,疼的李承泽几乎把嘴唇咬破,范闲赶紧道:“马上……好了,好了……”
范闲把手擦干净,又把轻薄的被子盖在他身上道:“明天哪都别去了,在家养一天,很快就好了。”
“用不着你费心了,赶紧走,不想看见你。”
“……”
“再不走我就喊人了。”
范闲抬起手道:“好好好,我走。”
李承泽看他翻窗户出去,嘴角微抽了一下,约摸着人走远了喊道:“来人啊!”
门外道: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“把所有窗户都给我拿根木板钉上,钉严实些,免得野猫野狗都能钻进来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李承泽这才满意的自语道:“别想进来了……”
于是范闲晚上进来的时候,便看着窗户沉思了半天,敲了敲道:“殿下?”
李承泽趴在床上,一手捻着葡萄,一手翻着书,冷冷道:“小范大人夜闯别人宅邸,传出去可不好听。”
范闲掰了掰那木板倒是结实,扶着墙道:“那殿下也不至于这么拼吧?”
“回去吧,不想见你。”
范闲想了想,又往别处走,李承泽扔了手里的葡萄梗静静等着,没多久那窗户又被敲了两下,李承泽笑道:“绕一圈儿回来啦?”
范闲撇了撇嘴道:“都钉上啊?”
“门里面也锁了,请回吧。”
“我不回去。”
李承泽合上书道:“那我要睡了,小范大人请便。”
李承泽抬着身子,把烛灯熄了,范闲见里面暗了坐下道:“我今天还就睡这儿了。”
李承泽把头蒙进被子里,想着他一会儿也就走了,过了半个时辰,外面也没什么动静,莫不是早走了,他没听见?试探的叫了一声道:“范闲?”
没动静,李承泽叹了口气,心底却莫名不痛快,却听外面道:“我在呢。”
李承泽被吓了一跳,吸了口冷气道:“你怎么还在!?”
“我说了我不走。”
李承泽闭上眼睛,自己小声道:“有病……”
范闲在外面看着天上的星星道:“殿下知道吗?天上的星星看着一样,却都是独一无二的,你看着它们很近,其实它们彼此离得很远很远……远到它们看不见彼此,可就算这样,它们还是就在眼前,隔着……”
范闲伸出自己的手,举到头顶道:“不过一只手的距离……”
范闲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在听,接着道:“我知道你怨我,我们曾憎恨彼此,我们也无法改变自己,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我恨不得把你养在玉皿里,不让你再沾上一点儿鲜血,可在你眼里也是个笼子,你求的是自由,你想逃,是我思虑不周,对不起……”
李承泽屏住呼吸,听外面终于没了声音,才把头探出来喘了口气,他想跟外面的人说句话,张了张嘴,还是罢了,却也如何都睡不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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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就真让他在外面睡了一宿?”
李弘成在窗户前站着,轻轻敲了敲,转身道:“老二,你够绝的啊。”
李承泽卧在软榻上,轻轻抿了口茶道:“他今天心情好了跟我说两句好话,明天不高兴把我打死了,你来给我收尸啊?”
李弘成半开玩笑道:“他从北齐回来都没打死你,现在不至于,不至于。”
李承泽瞪了他一眼道:“昨天你半路跑了,还没跟你算账呢。”
“今天这不是带着好茶给殿下赔罪了吗?”
“确实不错。”
李弘成翻着他书架上的红楼道:“眼圈这么重,你昨天也没睡好吧?”
李承泽抬眉道:“他蹲你家门口儿,你也睡不着。”
“也是,不过话说回来,这么不喜欢他,就离远些吧。”
李承泽听了不大高兴,又听李弘成道:“这东西也别留着了。”
李弘成走到他跟前儿,把纸放在桌子上,是范闲的那首登高,李承泽几个月前拿出来了一回,一直夹在红楼里,今天倒又是被翻了出来。
李承泽偏过头道:“你给我放回去。”
李弘成感叹道:“没想到你还留着呢,当时你要留着,我还找人写了份赝品给婉儿送了去,不知道她知道了该是什么感想。”
“你如果告诉范闲,我就告诉叔叔你以前……”
“放心!”
李弘成把纸叠的整整齐齐夹了回去道:“我定然守口如瓶。”
李承泽看着那本红楼,不知想着什么,许久后喃喃道:“红楼……”
“这书确实有意思,范闲以前还说过这书又名叫石头记,你想来没告诉过他你的小名,总还是有缘的。”
李承泽冷笑道:“是吗?一块磨刀石,垫脚石,想着这名字现在想来只觉得讽刺,从前想他知道,现在他不知道最好。”
外面已经有了蝉鸣声,夏天是真的到了,李承泽听着也不觉聒噪,心里想着范闲昨天晚上的话,心里总觉得发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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